第 2 章

看這些東西,等到最後幾張時他捂住了嘴。他撇開了臉,卻看見了操作檯上還冇收掉的花藝殘骸。提姆猜測傑克瞬間聯想到了很多,比如它們黏上組織液的模樣。可憐的傑克再也忍不下去,徑直衝向了洗手池。很快洗手池那邊響起稀裡嘩啦的聲音,咳嗽和乾嘔打嗝的動靜反覆來回切換。提姆靜靜地坐看著眼前的一切。洗手檯還冇有傑克的腰高,他深深地弓下自己的上身,脊椎骨嶙峋地凸起,廉價T恤的布料透出了凹凸不平的曲麵,直到咳嗽時肺部鼓起...-

提姆心情壞透了。

他現在正站在一家花店麵前。

花店以木質結構為主,為了確保光照櫥窗通透性很好,所以提姆可以輕易看見店裡有個轉圈圈的“陀螺”。

“陀螺”頭戴花環,手捧書並高舉向日葵花束歪歪扭扭轉悠著,假裝自己是個自由女神。

這出舞蹈足夠滑稽有趣,可提姆完全笑不出來。

一週前阿卡姆發生集體越獄,階段性結果是幾天前小醜暴斃,數人不知所蹤。整個哥譚陷入一片混亂,而提姆從中得到的隻有禁足。

他通常不會忤逆蝙蝠俠,但他需要在其他義警之前找到失蹤的毒藤女,他需要這個瘋女人的幫助。

所以他偷偷逃走了,而眼前的花店是他最後一站。如果在這裡還毫無收穫,那他不得不放棄掙紮從此做個乖孩子。

提姆摸了摸臉上的□□和遮住喉結的圍巾,把製服上的褶皺抹平。

他走上台階拉開了木質大門,緊接著聽見激動到變調的歡呼:“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深愛著哥譚啊!”

“……”

無話可說,這就是提姆要找的地方。

醉酒般傻樂的年輕店員被開門聲驚動後停了下來,握緊手上的花枝笑盈盈地看向提姆,用那沙啞到走調的嗓音說道:“歡迎光臨莉莉花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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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並不好看,臉色發青、顴骨凸起,橄欖綠的碩大眼球嵌進了凹槽裡。

他佝僂著低頭看向提姆,成年男性的最小碼T恤於他而言也過於寬大,塑膠手套大到隻是勉強掛在手上。青年的左耳帶了隻珍珠耳釘,耳垂被重力拖拽有些微微下墜。

奇怪的是笑意在那張病態苦難的臉上盪漾開來,竟然像新春的綠葉般讓人歡喜,滿屋的春意讓他看起來生機勃勃。

然而他遇上的是提姆。

提姆扯著臉皮拉出公式性假笑,舉起自己的證件:“博克探員,來自哥譚重案組負責專項調查。請問你是傑克·沃赫斯嗎?我們需要談談。”

傑克的笑容僵在臉上,這讓提姆感到了詭異的心情舒暢。不過當他看見青年被嚇得嘴唇發烏後又開始為自己的報複心羞愧起來。

“博、博克探員,我現在……”

年輕店員哆哆嗦嗦,恨不得把自己折吧折吧疊起來,然後塞到某個旁人難以發現的角落裡。

提姆無聲地歎了口氣,報出自己的假名字:“葛洛莉·博克,你可以叫我葛洛莉。”

名字永遠是最簡短的溝通訊號,眼見年輕店員的眼睛瞬間發亮,提姆對自己一時心軟的表現打了個叉,不耐煩地嘖舌。

青年呆了兩秒後恍然大悟側身讓開:“請、請進,葛洛莉探員。”

提姆欣然應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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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裡此時冇有彆的客人,這不難理解,在哥譚這種地方能長期經營花店的才屬是另類。

花店內裡設計彆有洞天。整體上是原木式風格,頭頂由幾麵鏡子拚接而成。

它的陳列區和操作區進行了簡單隔斷,陳列區鮮花大多在風冷櫃裡,乾花被放置在通風乾燥處。

花的品種數量都很驚人,裡麵有不少稀有類型提姆從冇見過,整家花店恰如小型植物王國。

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人提姆恰好隻認識一個,她叫毒藤女。

這是提姆盯上這家花店的第一個原因。

店員帶提姆去了操作區,這個區域空間更加開闊,在操作檯上還有些修剪下來的玫瑰花枝和水漬。

他把東西抹到一邊給提姆倒了杯花茶,期間還手忙腳亂打翻了杯子。

“謝謝,我不需要,我們直接開始。”

提姆淡漠地謝絕好意,瘦弱青年喏喏地坐在了他的麵前。

提姆早在來之前就把花店摸了個底。

眼前之人是傑克·沃赫斯,大都會人,今年21歲,孤兒。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剛出生就被丟棄在教堂,常年臥病在床勉強存活,直到去年在好心人資助下完成了心臟病手術。

地獄開局卻有人間天使相助,提姆再怎麼深愛哥譚他也無法否認一點,傑克這樣的人根本無法在哥譚長大。

可就這麼個脆皮人,從兩週前起竟然跑到了哥譚工作,甚至依然定居在大都會的同時還每天坐城際快車在兩個城市之間往返,行為相當不合常理。

這是提姆盯上這家花店的第二個原因。

提姆冇有泄露任何個人想法,開口簡單的恭維道:“你們店裡的花比其他店的要漂亮很多。”

“謝,謝謝。”傑克羞澀地揉了揉後腦勺,耳朵通紅。

“聽說這家店也是冰山餐廳的供應商,那可真是了不起,那家老闆可是出了名的挑剔。”

提姆溫和的態度給了青年很大信心,再加上涉及到自己喜歡的話題,青年膽子都大了不少,順利地接過了話頭。

“是的,我們很擅長養花,它們能長得和科普書裡一樣,冰山餐廳為此還給了花店不少便利。”

確實如此,所有勢力都知道這是冰山餐廳罩著的地盤。再加上一個花店而已又冇錢冇權,所以店鋪出乎意料地成功存活至今。

“有什麼竅門嗎?”提姆繼續問道。

青年提到這個話題後立刻興奮了起來。他雙手捧臉滿眼愛心,周身泛起幸福的泡泡。

“那還用說,當然是因為愛呀!愛能創造奇蹟!”

他的反應既突然又病態,提姆在他身上看到了某些哥譚瘋特產的影子,比如小醜。

小醜相關的一切事物都在提姆雷區上蹦迪,他麵上不顯依然配合著傑克:“這說法可太意識流了,你能說得更世俗化嗎?”

冇想到在聽到這個問題的瞬間,眼前男人當場拉下臉不願繼續配合。

傑克不自在地偏頭躲避提姆的注視:“抱歉,商業機密。”

“好傑克,透露一點吧,我也是工作被逼。你知道最近小醜死了吧?現場我們發現了束至今依然盛放的玫瑰,而我的打聽結果是隻有你們這家店才能做到。”

提姆食指中指之間留下一指寬的縫隙,俏皮地朝傑克眨了眨眼睛。後者茫然地睜大眼睛,顯然是首次聽說花的事情。

這確實是個好的切入口,至於提姆是怎麼知道的?

當然是因為小醜屍體從天而降時,正好砸到了提姆的車頂上。

見傑克還在猶疑,提姆從公文包中拿出了案發現場和屍檢的照片。

照片忠實地重現了記錄畫麵:重力把人體四肢扭曲拉斷,軟綿綿的枝乾極儘嚴絲合縫地貼合在了車頂的金屬弧度上。

然而死者並非墜樓而亡,他被大口徑的子彈一槍穿心,特質子彈冇入體內的瞬間彈片四散,把器官和肌肉脂肪都攪到一起變成肉糜,看似完好的軀乾實際上隻剩外麵那層皮囊。

還有那束被小醜至死都握在手上的玫瑰花。花瓣在墜落過程中早已四散飄飛,最後輕飄飄地蓋在屍體蒼白的皮膚和噴濺在車頂的血泊上。

照片們被挑挑揀揀地以接受度從易到難的順序一張一張打在傑克麵前,放在最後的是支密封袋,裡麵裝著新鮮如故的沾血玫瑰花瓣。

起初傑克還能捂住眼睛從指縫間看這些東西,等到最後幾張時他捂住了嘴。

他撇開了臉,卻看見了操作檯上還冇收掉的花藝殘骸。

提姆猜測傑克瞬間聯想到了很多,比如它們黏上組織液的模樣。可憐的傑克再也忍不下去,徑直衝向了洗手池。

很快洗手池那邊響起稀裡嘩啦的聲音,咳嗽和乾嘔打嗝的動靜反覆來回切換。

提姆靜靜地坐看著眼前的一切。

洗手檯還冇有傑克的腰高,他深深地弓下自己的上身,脊椎骨嶙峋地凸起,廉價T恤的布料透出了凹凸不平的曲麵,直到咳嗽時肺部鼓起肋骨的印跡蓋過脊柱的痕跡。

他無聲地歎了口氣,思考自己是不是對傑克有些過於苛刻。

或許傑克隻是一無所知的受害者,也許他知道這家花店異於常理但並不清楚小醜、冰山餐廳和毒藤女都牽扯其中意味著什麼。

“你們店主在哪裡?”

傑克停止嘔吐不解地看向提姆,很快意識到提姆打算讓店主代替他繼續配合調查。

“不,請彆找她,我可以配合調查。”他大口喘了幾下粗氣平複自己的狀態,提姆在那雙難受充血的眼睛裡竟然看到了哀求。

這太荒謬了,明明已經打算放過他,結果這人還不願意?

提姆的煩躁在這一瞬間達到頂點,從“葛洛莉·博克探員”的人設外殼中泄露了出去。

這絲情緒被青年迅速捕捉,他再度懇求道:“今天是店長女兒的忌日,唯獨今天請不要打攪她,我能配合你的調查。”

他見提姆還冇給出肯定回答急急忙忙走向操作檯,抓起桌上的垃圾就要開始整理桌台。

看著那些之前修剪下來的花刺,提姆連忙攔住了他:“冷靜點,我不去找她就是了,我們一起慢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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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姆桌前擺了堆稀奇古怪的東西:

雞蛋殼、椰子殼、水果蔬菜皮泡出來的水、能量飲料、臨期和過期各色維生素藥片,這裡麵最正常的反而是袋化肥。

“哇哦~”

提姆雙手攤開聳了聳肩,發出相當刻板印象的美國人聲音。

傑克笑而不語,把桌上的東西分門彆類地用在不同狀態的植株上。

不到一個小時,奇蹟發生。

水培類的植物或多或少都有了一些轉變,其中變化最大的是團蔫巴巴的繡球花,它除了花瓣外整枝都被泡進兌了能量飲料的清水裡。

提姆親眼看見花骨朵們慢慢抬頭,重新煥發生機。

“所以,這就是你家養花的秘訣?”

提姆在傑克的怒視中掐了一下花瓣,驚奇地發現裡麪包含汁水。

青年搖了搖頭:“不隻我們,實際上大家都這麼乾,它是一種通用常識。實際上我們有更精準的原料配方,關鍵其實在於配比。”

提姆對於這個新知識讚不絕口,一邊開始蒐集眼前各類物品的樣本。

見他似乎心情不錯,傑克躊躇了片刻對他說道:“既然如此,能不能讓我摸一下露比?”

“露比?”新冒出來的陌生稱呼讓提姆一臉茫然,後者點了點頭,指著他的公文包。

那個公文包純粹是糊弄人的道具,裡麵隻裝了案發現場的照片。以此類推,能被叫做“露比”的應該隻有一個東西——

“玫瑰花樣本?”提姆百思不得其解地挑眉。

他想不出什麼樣的人纔會給每朵花取名字,而且還能靠一片花瓣就把花給認出來。

不過哥譚怪癖的人從來都不少,見青年給出了肯定回覆,提姆把密封袋交給了他。

傑克摸出一雙無菌手套,把“露比”小心翼翼地從密封袋裡請了出來。

很快,他發出了一聲尖叫:“粗魯!無恥!殘忍!”

當時提姆正在擺弄繡球花瓣,條件反射雙手舉起向上,腦子轉個彎後才意識到傑克針對的並不是自己。

傑克還在發火。

他完全無視了提姆的存在,脖子拉得老長青筋隆起,像個年久失修的發條兵人玩具般機械性反覆跺腳,力度大到連腳腕都在不自然扭動。

“嘿,停下來。”提姆匆忙上前拉住傑克,一開始甚至還冇拽住隻能直接上擒拿術,傑克臉被按在冰冷的桌台上後才勉強冷卻不再亂動。

傑克氣得全身發抖,提姆聽見他嘴裡好像發出了一些細小的聲音,冇想到湊過去聽後發現是傑克的牙齒在打架。

“出什麼事了,孩子。我能幫你嗎?”提姆鬆開了傑克的束縛,一遍又一遍地撫慰著傑克的後背,直到後者重新順氣。

“……不是我家做的……”傑克氣得眼睛通紅,斷斷續續地控訴著,“這不是長期保持了新鮮,這是**標本!”

提姆起初還冇聽懂,但他很快理解了傑克的意思——

樣本上的植物細胞雖然還在活躍,其實內裡早已枯死,隻是從表麵上冇有變化。

提姆更進一步想到了這樣的情況不僅僅隻在花上發生,還在小醜身上。

那個該死的屍體至今還很新鮮,在提姆離開前它的息肉都還在蠕動。

提姆會忽視這個異狀?

當然不。

還是那句老話,這可是小醜。

提姆見過他的屍體變成氣體籠罩整個世界、也見過它和人魚肉一樣吃了就能當場變異成新的小醜,所以就算屍體突然坐起來唱歌他都不會奇怪。

蝙蝠洞裡放著“息肉”和花瓣的測驗報告。

花瓣的基因板塊上的確找到了未知成分,“息肉”的測驗結果卻是和普通人體組織完全一致。

肉眼可見的異常和數據上的“正常”一致,小醜哪怕死了也要繼續拷問“正常”的概念。

這是小醜向來喜歡玩弄的社會倫理,可惜提姆並不把他放在眼裡,隻覺得它很煩。

因為他確定小醜根本就不是重點,因為這不是他的第一次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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